來自佩妮姨媽的聖誕賀卡讓哈利措手不及。他確實把先前在霍格莫德買的糖果中比較正常的部分（就是德拉科挑選的那一部分）連同聖誕問候寄回了德思禮家，但是，他原本都不指望費農姨夫和佩妮姨媽會讓達力吃這些來自“不正常”的人的食物，更沒指望過會有一封回信了。

哈利拿起信封和賀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別想啦。”正糾結著，赫敏突然輕輕抽走了哈利手上的信封和賀卡，用柔和而欣喜的聲音說，“這無論如何都是好事，哈利。”

哈利茫然地點點頭，還是盯著信封和賀卡瞧。

“我們還是去吃飯吧！”羅恩接到赫敏的眼色，拽著哈利的胳膊往外走，大聲地呼喊，“我都要餓死了！”哈利被他的大嗓門喊到回神，叫羅恩先放開他一下，轉身仔細收好了來自佩妮姨媽的賀卡，這才跟著朋友們往禮堂去。

禮堂裏，學院長桌站到了墻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十二個人的餐桌，鄧布利多、費爾奇和教授們都坐在那裏，此外還有幾個學生。

“聖誕快樂！”哈利、羅恩和赫敏走到桌前時，鄧布利多說道，“我們這麽少的人，用學院長桌顯得有點傻……坐！坐吧！”

“聖誕快樂，先生。”哈利笑著回了一句，跟著羅恩和赫敏一起走到桌子末端坐下。哈利說服羅恩把斑斑放出來，分給它一個餐盤。皮包骨一樣的斑斑縮在餐盤的食物堆裏，時不時露出頭來。

“離了那只貓，斑斑就是愉快多了！”羅恩意有所指地說。赫敏瞪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多說話。不遠處的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似乎一直註意著哈利等人的動靜，但是哈利吃了一會兒飯就開始神游天外了，他腦子裏佩妮姨媽的賀卡一直在旋轉，使得他完全沒註意到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舉動。

用餐不知道多久，禮堂大門又打開了。特裏勞尼教授飄飄忽忽地走過來，穿著那件讓她像閃閃發光的超大號蜻蜓的衣服。哈利小聲地對赫敏和羅恩說了這個聯想，他們都低低地笑起來。

特裏勞尼教授此時已經表達過她對十三個人一起用餐的驚恐，哈利擺出一臉嚴肅：“請您坐吧，特裏勞尼教授。”他學著特裏勞尼教授做預言那種縹緲的語氣說，“這也許就是命運的指引，要您湊夠這十三人。”

特裏勞尼教授用她巨大的眼睛看著哈利，緩緩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孩子。”然後，她終於緩緩地坐下了，環顧四周，詢問起盧平教授。哈利戳著盤子裏的一顆烤土豆，聽特裏勞尼教授說盧平教授可能待不長了。哈利輕輕嘆口氣，作為一個“過來人”，他現在不得不承認占蔔課確實有些可取之處，而特裏勞尼教授並非真如他最開始所認為的那樣荒誕。

不過，無論如何。

哈利看著癱在食物堆裏的斑斑，叉起一塊土豆送到自己的嘴裏。

無論如何，特裏勞尼教授關於今天十三人用餐的預言是不準確的，關於“不祥”的預言也是不準確的。

這個想法讓哈利感到愉快，他把視線從斑斑身上移開，繼續享用他的聖誕大餐。飯後，哈利首先從桌子旁站起來，特裏勞尼教授的尖叫幾乎是立刻響起。迎著羅恩不安的目光，哈利無奈地聳了聳肩。

“謝謝您對我未來的指引。”哈利隨意地說，低頭看著赫敏，“走麽？”

“不。”赫敏小聲說，“我想跟麥格教授說句話。”

哈利嘆口氣：“還是我自己去說吧。”他看了下羅恩，“不然你們又要吵了。”

“你怎麽知道——”赫敏稍稍睜大了眼睛。

“只要你擔心我的安危，我就很清楚你可能會做出什麽決定。”哈利半真半假地說，扭頭走到教師那一邊，卻是找了斯內普。

“先生，抱歉打擾您。”迎著斯內普絕不友善的目光，哈利擺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德拉科對我提過您與馬爾福先生是好友，我今早收到一份可能是來自馬爾福先生的十分貴重的禮物，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我盡快地聯系上馬爾福先生呢？”

“我以為你有自己的貓頭鷹，波特。”斯內普用銳利的目光看著哈利，“另外，解釋一下為什麽‘可能’是盧修斯給你的禮物。”

“因為沒有署名。”哈利輕快地回答，“而可能送我禮物的人中，只有馬爾福先生有能力為一把火弩箭付賬呀。”

斯內普和鄧布利多對視一眼，鄧布利多的手掌按上哈利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西弗勒斯可以幫你確認這個問題。”鄧布利多說，“哈利，帶我去看看你的火弩箭吧。老實說，我已經有很多年沒使用過掃帚了，更別提最新最頂尖的火弩箭。”

“當然。”哈利笑笑，“我把它放在宿舍了。”

有鄧布利多的親自檢查，先不管火弩箭是誰送的，它在第一時間被確認了安全可用。甚至於，有鄧布利多在場的保障，哈利和羅恩先後騎著火弩箭在天上飛了一圈來證明它真的沒有任何危險。

赫敏當然提出了火弩箭是小天狼星·布萊克送來的猜想，當然啦，這確實就是真相。哈利只能盡可能地使她安心，告訴她沒有哪個罪犯會畫上大把的金錢，就為了讓自己的謀害對象死在最愛的娛樂上。

在哈利確認自己已知的沒有危險的火弩箭確實沒有危險時，斯內普的腦袋出現在馬爾福莊園書房的壁爐裏。

他正好趕上一場談話。

這場談話是在午飯後開始的，盧修斯認為，為了他能夠舒心地進行晚餐，十分有必要在午飯後的空檔和德拉科進行這場談話，關於——“德拉科。”盧修斯註視著自己的兒子，直白地說，“西弗勒斯告訴了我一些事情，關於你和波特。”

德拉科緊張的呼吸一滯。他當然知道自己要面對這個問題——說服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但他沒想到，重來一次，這個問題被提前到了三年級，而且要說服的對象還不是已經成功過一次的母親，而是父親！

盧修斯觀察著兒子的反應，繼續說到：“我們確實討論過，波特的成長環境非常糟糕，抓住他對家庭方面的需求能夠讓他更大程度的被我們綁上一條船——”“父親，這只是——”“只是你的小把戲。”盧修斯豎起手掌，示意兒子聽自己說完話，“你盡可能地想辦法讓我能夠友善對待波特，我得承認，這在一開始是有用的。而且，這想必也是在後來的事情中，讓波特認為我是‘友好’的原因之一。”

德拉科默不作聲，汗水浸濕他的掌心。

“你考慮的很周到。”盧修斯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有這樣的基礎，我和你母親都能很好的認識波特，無論是他身上存在的所謂光明一方的希望，還是他本身作為一個孩子的優秀且值得人疼愛的本質。”

德拉科有些驚訝，擡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

“但這不意味著，我們做好了準備接受他是我們兒子喜歡的人。”盧修斯說，目光深沈地看著德拉科，“你是否知道你正在做什麽，德拉科？”

沒有猶豫，德拉科點了點頭。

“你確定這是純粹的？”盧修斯繼續問，“因為利用感情拉近他這一點確實是你提出的，所以，你是切實喜歡他，還是被自己的計策蒙蔽，假戲真做了？”

“我確實喜歡他。”德拉科攥了攥，擡起頭，直視自己的父親，“我提出這一點，正如您所說，是為了雙方能夠友好接觸提供保障。哈利在學校毫無疑問會聽到關於馬爾福家的事情，那些半真半假的傳言總會影響到馬爾福家在哈利心中的形象。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哈利來到馬爾福莊園，看出您對他‘不為人知的力量’的評估，無疑會坐實他內心中對馬爾福家的種種負面印象。我能確信母親對哈利的態度，但是您……我不得不用些小把戲。誠然您對他的友好虛假過，但現在已經真實了不是麽？我對哈利的感情絕不是計策或者假戲真做，父親。您可以說我一開始就在謀劃這個，謀劃著想把哈利拽到這個家。而您對他的友好，是讓他接受這個家的第一步，他接受並回饋您的友好，是能夠讓您接受他的一步險棋。”

盧修斯轉動著手上的戒指，沈吟到：“霍格沃茨可能教你太多了……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時候開始的？

許是睡前故事中那個令人期待的英雄，許是被拒絕後的不甘，許是所有錯誤中的後悔，許是漸行漸遠的難過。朦朧的心意始終潛藏在心底，在知道他戀愛的消息時酸澀發芽，在徹底走上他的對立面時痛苦成長，在被逼指認、意識到不想他死時開出無望的花。

所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人的？

德拉科垂著眼睛，許久才用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和聲音道：“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我對你的愛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也慶幸有這樣一個錯過的上輩子，我這輩子才知道要去好好把握你。

盧修斯看著兒子臉上柔軟的神情，放下了蛇頭手杖。

“你媽媽很喜歡哈利。”他說，“今年你媽媽最開始只知道哈利惹了事，等我回來和她說過情況，她幾乎是立刻警告我，絕對不許利用哈利的感情。”盧修斯搖搖頭，有些無奈的樣子，“後來西弗勒斯告訴我們你在學校的事，她勒令我一定要問清楚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德拉科敏銳地意識到盧修斯對哈利稱呼的轉變，他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言語中的含義。

“你媽媽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哈利肯定會很開心。”盧修斯說，“出於未來可能的立場以及血緣魔法的保護，她的收養提議可是被完全否決——”“什麽！？”德拉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您是說——”“哈利差點兒成為你的養兄弟。”盧修斯看著兒子震驚的模樣，終於露出一個笑來，“這下，你媽媽可是心滿意足了。”

德拉科又怔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地說：“這麽說，我和哈利的事……”

“事實上按你所說，這一切都太早了。”盧修斯嘆了口氣，“你好像一下子長大許多，如果不是我確定你在我身邊長大，我幾乎以為錯過了你的成長。”他搖搖頭，站起來，溫暖的手掌按在德拉科的肩膀，矮下膝蓋平視自己的兒子，“但我得說，我不能阻止你什麽，畢竟我喜歡上你媽媽也是很早的事情。”

德拉科有些驚訝，這還是盧修斯第一次和他提起這種事。

“我只能說，如果你確認了他是正確的人，那麽多早都不早，多晚也都還有機會，只是不要錯過。”盧修斯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直起腰來，看向一邊的壁爐，“你說是不是，西弗勒斯？”

德拉科猛一扭頭，果然看見自家院長的腦袋在壁爐裏，看他臉上那覆雜的表情，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我對你們的話題沒興趣。”斯內普板著臉說，“校長叫我來問問，你有沒有送一把火弩箭給波特？”

“哈利拒絕我為他過多花銷。”盧修斯說。

“明白了。”斯內普點點頭，看了看德拉科，對盧修斯道，“別怪我不提醒你，德拉科是馬爾福家現在唯一的繼承人。”說完，斯內普的臉一下子消失了，只留下德拉科目瞪口呆，和盧修斯一聲嘆息。

“斯內普教授他……”德拉科猶豫著說，覺得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

“他錯過過。”盧修斯說，“他從鄧布利多那裏知道了馬爾福家的選擇，找我談過了……誰能想到呢。”

德拉科沒再問下去。上輩子赫敏為證斯內普清白所展現的記憶出現在他腦海補足了盧修斯未說完的話，他岔開話題到：“那麽，關於繼承人，您……”

“恐怕你媽媽不允許我苛求這一點。眼下，先把未來發展給我看吧。”盧修斯說，“我可是聽說，你們現在連正式交往都沒有吧？”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和父親談論這個話題讓他有些尷尬。半晌，他紅著臉，鼓著氣，盡量平穩地說：“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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